悦读|川端康成的《雪国》：徒劳中的真实

传道者说：虚空的虚空，虚空的虚空，凡事都是虚空。人一切的劳碌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，有什么益处呢？一代过去，一代又来，地却永远长存。

世界在不停的变化，而我们却想着在这不断变化的世界中，寄托我们的永恒。我们总是以为，世界的变化与我们的永恒无关，我们能抓住世界，能在变化中一直保持不变。世界的变和我们自以为的不变，这之间的矛盾就是虚无的焦虑。我们明知道在世界中寻找永恒不可能，但是依然不愿放弃。

最近看了一些日本的电影，读了一些日本的小说。电影很治愈，总是在日常的生活中，彰显治愈的细节，比如《我的丈夫得了抑郁症》、《千寻》、《人生最棒的赠礼》。也有一些电影有很深刻的思考，比如宫崎骏的动画。而小说同样如此，川端康成的小说就是对人生最大的思考。近来阅读他的作品《雪国》更是感受颇深。人在社会环境所主导的命运面前，是无能为力的。

从东京来的岛村，衣食无忧，也无所事事。为了排遣人生的虚空，他来到了与世隔绝的雪国。这里四面环山，与外界隔绝，自然景物优美、静谧，世道轮回就像季节变化一样，总是没有什么抗争，也无法抗争。但是如果仔细观察自然，就能看到哪怕每一个昆虫的触角，都在努力挣扎着，努力抗争者季节的轮回变化。然而，这样的抗争和挣扎在自然面前，是徒劳的。

岛村来到这里纯是为了消遣，为了寻欢作乐，以改变这平淡无趣的纨绔人生。

在这里他遇到了驹子，一个流落风尘的艺伎。驹子的命运也是坎坷一场，年幼就被卖到东京成为雏妓，后来遇到恩主赎身，获得自由，但是很快恩主染病死亡。她本想学习琴艺，以此为生，但是学琴的师父也不幸中风。她为了给未婚夫行男治病，来到雪国成为艺伎。但是行男却也不久于人世。驹子身上有人性的赤诚，她对行男是不爱的，只是一种责任，但是为了这个责任，她宁愿去做艺伎。

岛村在雪国遇到了驹子，很快就被驹子的青纯、善良和美丽所吸引，对她产生了一种热情，但是这种热情也不是爱情，而是一种临时的吸引，一种寻求刺激的满足而已。但是驹子却发自内心地爱上了岛村，明明知道岛村对她的感情并不是爱情，而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情感，但是她依然发疯一般地爱上了他。尽管命运并不善待驹子，但是人生的幸福，谁不渴望呢？

岛村在和驹子缠绕的时候，却依然会移情别恋，他喜欢只有十几岁的叶子。在车站他对叶子的美丽和清新一见倾心。但是叶子却深爱着行男，在行男去世之后，叶子每天都去行男的墓地祭扫。叶子身上也同样寄托了驹子的人生梦想，她不希望叶子重复自己的命运，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，将叶子带出雪国，免于陷入艺伎的漩涡。

然而，人生的理想往往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，命运有时候会把理想粉碎的完无体肤。就当驹子和岛村在外面散步的时候，雪国的电影院因为胶卷起火而发生火灾，叶子在火灾中丧生。看到叶子的死，“驹子忽然尖叫一声，捂上眼睛。”“岛村的眼睛则一眨不眨地凝视着。”驹子因为叶子的死，而真诚地伤心痛苦，而岛村不过是因为叶子的死，自己少了一个寻欢作乐的对象而惋惜。

驹子对命运的抗争是徒劳的，对爱情的抗争也是徒劳的，一切的抗争都是徒劳的，到头来还是会消失。叶子的青纯和美丽，在这样的雪国中，在这样的命运面前，同样不堪一击。而岛村作为外来的成员，在雪国这样一个环境中，同样无法改变她们和自己的命运。

但是，在徒劳的反抗中，我们依然能看到永恒的东西，这东西慰藉我们因为徒劳的反抗而压抑的心情。能慰藉我们精神的也许是驹子对幸福的向往和争取。尽管她知道岛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，会抛弃她。但是这不影响她希望从对岛村的爱恋中，获得幸福体验的努力。分开又怎样，他不爱又怎样，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雪国，不对称的爱情又怎样，命运怎样的捉弄，都要体验幸福，体验爱情。这是驹子在无情的命运和社会面前，唯一能做的事情，也许在我们看来这是精神胜利法，但是为了幸福的努力，也许成为这压抑的雪国中唯一一点生机盎然的点缀。

虚空的虚空，一切都是虚空，徒劳还是徒劳，一切都是徒劳，这也许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的一面，有时候我们努力到最后，都是徒劳的。我们应该直面人生徒劳的一面，虚空的一面。我们只有认识到人生的徒劳，才能真正面对人生的过程。就像驹子一样，尽管反抗是徒劳的，但是爱情的过程是甜美的；就像叶子，尽管行男已经去世，但是对爱情的美好向往依然值得享受。只有面对人生的徒劳，我们才能专注于人生的过程。将我们的精力聚焦在人生更有意义的事情上。

虚无的人生，需要真实的东西来填充，这真实的东西也许是信仰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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